星雲大師的內心世界 – 吕武吉

文/吕武吉 于1996 一九九五年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十點,星雲大師在布里斯本中天寺邀約昆士蘭華人作家協會的同仁座談。他因早年備嚐作家生活的酸甜苦樂,對於文字工作者特別具有一番感情,所以就安排了這次聚會。我因上次沒有參加作協朋友和佛光會會員之以大師傳記《傳燈》為題的討論,也藉此機會表達我對於該書的讀後心得。 星雲大師在序中指出,《傳燈》作者符芝瑛頗能捕捉他性格、思想、與精神上的特質,並以流暢清新的文字描寫出來,但我認為這本書基本上是一部「外傳」(描述大師一生佛緣、傳燈、弘法的經歷),主要以旁觀者的立場來看大師一生的事跡,所以書中主角皆以「星雲」而非「我」的觀點出現。更值得注意的是:作者承認開始書寫時「佛學、佛理幾乎一竅不通」,只能設法「鮮活捕捉星雲大師的精神與生活面貌」,並且此書無論寫得如何成功,如何暢銷(比李登輝、郝柏村、林洋港的傳記或自傳更暢銷),比起由本人根據自己的心路歷程而寫的自傳,在細節、深度層面和說服力上可能會遜色些。 我告訴星雲大師說,他是佛教界世界級的精神領袖,有百萬以上信徒,欲窺夫子之「宗廟之美,百官之富」但皆不得其門而入者甚多。所以可能的話,希望大師將來能親自寫一本「內傳」,以饗那些對於大師之內在精神世界感到好奇的讀者,雖然內容可能曲高和寡,但必定會更真實、更有深度,在思想上的影響更大。 西方基督教的聖徒奧古斯汀(Saint Augustine, 354—430 A.D.)名留青史之自傳《懺悔錄》(Confessions),坦誠、深刻地描寫他自己內心情慾與靈魂之矛盾與掙扎,因而在西方文學、哲學、心理學與神學上都留下了極為深遠的影響。奧古斯汀對於人性掙扎之細密分析,是儒家所欠缺的,他認為人的自由意志是罪惡的源泉,而這自由意志是由魔鬼根植的,許多基督徒認為魔鬼是失落的天使,但這些上帝創造的失落天使,又如何運用自由的意志行惡呢?這些都是奧古斯汀要探索的問題。 他對人的內心世界之奇妙總是驚奇不已,他說:「一般人只知道對於大自然之高山、大海、江河、汪洋、星座等景觀的壯麗優美而嘖嘖稱奇,但對自己靈魂內心世界那更為神奇,更為令人震撼之精神景像,反而視而不見。這種優先次序顛倒的傾向,真使我百惑不解。」(Penguin Classics, 頁二一六) 對于星雲大師抱著極大好奇心之信徒與一般人,不會輕易地放棄瞻仰他內心世界的機會,這是我建議他寫「內傳」的主要理由。星雲大師說,《傳燈》在台灣非常暢銷,光是他的版稅迄今已達九百多萬台幣(他明顯地並非強調錢),若出版「內傳」銷路不見得會這麼好(他是指讀者人數而言)。 這可能是事實,但我想他應該會同意,一部作品之價值不全在於它的銷路,否則佛光山也不必花那麼大的人力、物力來編修《佛光大藏經》。至於大師之所以提起版稅,也許帶有中國歷來禪師之以否定方式來襯托肯定,或以肯定來影射否定之開示禪機方式。 我在閱讀佛光山大藏經中的《禪藏》,尤其是《星雲禪語》的過程中,對大師內心世界的探索,得到了莫大的啟示。他的一生受禪宗影響很大,同時由於他的領袖魅力、經營奇才、在挫折中的忍耐力,加上台灣社會發展中之各方面因緣配合,造成了今天的大師及佛光山在文化、教育及弘法上之旋風現象。 他的禪宗精神背景,使他的一言一語常帶有禪味、禪趣、禪機,因而在我們「外傳」、「內傳」的談論中,使我們在無意中常領悟到,他話中有話的弦外之音,使我們對于佛教的領悟上,上了寶貴的一課。 由于座談會一開始他就說任何問題皆可問,我就在偶然、不刻意的氣氛下,問起大師公開支持陳履安競選總統之敏感政治問題。我說雖然陳履安之形象不錯,但在目前台灣不少有名望的外省籍政治人物,都反對李登輝的政治環境下,以他的身份、背景來支持陳履安,難免會被認為帶有某種特別的政治訊息。 他聽了之後,倒很干脆利落直截了當地正面回答,一點也不轉彎抹角或使用外交辭令。他說:「我支持陳履安,因為他是佛教徒,是我的徒弟;假如我不支持他,反而去支持別人(指李登輝),我才是政治和尚;支持陳履安對我是不利的。」意思是說,他是在很自然的情況下,作理所當然之政治選擇,(他曾說過和尚也避免不了政治的參與),並無明顯的政治動機。 換句話說,支持佛教徒競選不足以使他成為「政治和尚」,不支持佛教徒陳履安而去支持別人,反而是「政治和尚」的作為。從他的立場來看,他的解釋不但十分恰當,而且富有禪意。禪師的話語、言談和常人之理智分析,往往背道而駛,以我們傳統的思想與價值觀念,總認為佛教高僧之捲入高度敏感之總統選舉,和帶領兩百多人代表團去大陸,會增加他的政治色彩,但星雲大師之以上說法正好相反。其「話中有話」之言外之意,給我們很多啟示。 中午中天寺招待我們吃素食午餐,同時繼續交談。我提到美國費城天普大學 (Temple University) 宗教哲學系之老朋友傅偉勳教授,曾以「國際佛教促進會弘法探親團」之學術顧 … 继续阅读 星雲大師的內心世界 – 吕武吉